穿越在榫卯之间的明韵清风——记玉林市工艺美术大师吕兵
玉林新闻网-玉林日报讯(记者 晏海珊)须发皆白但精神矍铄的吕兵,手里拿着两个木质模型构件,将其中一个模型的凸出部分,插入另一个的凹入部分,然后用锤子轻轻敲打。在“笃笃”的敲击声中,两个构件逐渐连接,最终固定,用手使劲掰动,两个已经连为一体的构件纹丝不动。“这就是中式家具中最基本的榫卯结构,是古代中国建筑、家具及其他器械的主要结构方式。用榫卯结构制作的中式家具,不仅美观,而且更为稳定、坚固和耐用。可以说,榫卯技术凝结着中国几千年传统家具文化的智慧。”
吕兵在精心手绘中式家具图样。
近日,在玉林市工艺美术大师吕兵的宅邸“冰兰居”中,吕兵为记者示范操作了榫卯结构的设计和操作原理。他对中式家具的悠久历史及未来发展侃侃而谈,这堂生动的中式古典家居之课,让记者耳目一新,乐不思返。
扎根岭南 传统审美根深蒂固
走进位于玉州区东明社区一处闹市幽巷中的“冰兰居”,几乎所有初到此处的人都禁不住惊叹:“太文雅了!”整个居所布置得古意盎然。雕花窗格、云纹门框、飞檐斗拱、明案净几……墙上书画,案头清供,处处摆设的色泽温润年代久远的文玩器具、奇石木雕,无不显示主人良好的审美观念。几株栽种在粗陶大坛中的簕杜鹃,在镂空窗棂间轻轻摇曳,苍翠欲滴,更显一室清雅幽谧,让人心中沉静。
古色古香的“冰兰居”一角,一檩一桁都是吕兵设计制作。
吕兵,1963年出生,祖籍陆川官田,擅长制作明清家具式样和设计中式园林家居。他设计制作的“铁力木灵芝如意梳妆台”,曾获2015年玉林市工艺美术展家具类金奖,他因此获得“玉林市工艺美术大师”称号。
“我从小喜欢绘画,也喜欢一些有年代有历史感的物件。那个时代,老物件还比较常见,我就特别喜欢到别人家里看古书画和古家具,对古建筑也十分痴迷。等到工作之后,有收入了,就开始尝试收藏老画和老家具等,一直到现在。”吕兵笑着说。
一只玲珑浮凸的雕刻葫芦,可以通过榫卯结构,牢固地镶嵌于门柱上。
“特别是保存良好的老家具,不仅具有收藏功能,还有实用功能。一把清代中期的太师椅,隔着三四百年的时光,它不仅可以供人欣赏,还能让人稳稳地坐上去,作为现代家庭的家具使用。我越收藏,越觉得有责任要将凝聚了我们老祖宗无穷智慧的好东西宣传出去,传承下来。所以,我在收藏的同时,开始学习设计制作中式家具,后来延伸到设计整体家居及中式园林,并在近年成立了老紫格古典文化装饰设计有限公司,目的之一是推动本地传统中式家居文化的发展。”
生活在中国,扎根在岭南,中式审美在吕兵心里早已经根深蒂固。所以,他的每一次设计都是想尽办法去表达中式家具的人文情怀。“每一次做设计,我都会将中国传统文化中蕴含的要素考虑进去。”
为了弥补自己从“文人”这个路子出来的不足,吕兵还下大力气补足在结构、人体工学等设计知识方面的欠缺。他设计的榫卯家具顺应自然规律,将物性与人的巧思、匠心融合在一起,以达到“天工”与“人工”浑然一体的境界,从而形成产品的整体和谐之美。他的作品逐渐得到了市场和业内的高度认可。
中式回归 内功在于文化内涵
近年来,中式家具在装修市场上兴起了一股热潮。但吕兵发现,许多打着“新东方”“新中式”“传统手工艺”旗号的家具,只有皮毛,没有筋骨,只复制了表面,而未深入要领。
吕兵熟练地拆开家中几案、桌椅、门框等家具的结构展示给记者看,神奇的榫卯结构技术让记者忍不住啧啧称奇。“榫卯家具更易运输和维修。铁钉连接的家具,一颗钉子断裂就可能影响所在部件的结构,更换起来更加复杂。榫卯家具很神奇的地方在于,每一个构件拆开都是可以独立存在的,自身就是一个整体,运输和维修更方便。”
时下不少新中式家具只简单地拷贝网上模板图纸,机械批量生产,构件制作中以钉子粘胶等进行连接固定。“这种方法固然简单快捷,但对于传统家具制作,弊端是很明显的。像金属容易锈蚀或氧化,如果用铁钉组合家具,很可能木质还完好,但由于连接金属的锈蚀、老化等原因,一架精美的仿明清家具就会散架,而采用榫卯技术的家具就没有这种问题。榫卯结构还可有效地限制木件之间向各个方向的扭动,这也是铁钉连接做不到的。榫卯结构还能承受较大的荷载,而且允许产生一定的变形,减小结构的地震响应。”吕兵举着木质模型构件,娓娓评说。
“中国榫卯技术出现非常早,到了明清,家具的制作几乎用到了所有的榫卯种类,展现了榫卯结构进化的最终样式。建造一座城,可以不用一颗铁钉,全凭榫卯,就可以做到上下、左右、粗细、斜直连接合理,面面俱到。榫卯结构的家具或建筑,能使用几百年甚至上千年,可以历经大地震的冲击仍完好无损。比如容县的真武阁,就堪称经典之作。所以中式家具的精髓不在于形,还在于其中内在结构沿袭古法,以及在其上赋予的制作者体现出来的审美情趣和历史文化内涵。”吕兵认真地总结。
沿袭古法 古典实用和谐统一
为了制作出严格沿袭古法的中式家具,吕兵从手绘图纸开始。
在“冰兰居”的工作室里,铺放和悬挂着大量图板、丁字尺、三角板、曲线板、比例尺、铅笔、直线笔、绘图墨水笔、圆规、模板和擦图片,以及画好的园林及家具草图。
“中式家居的设计不是以独立个体存在的,它还和当时的社会环境和历史渊源密不可分,有着明确的历史脉络可循。为了设计制作出真正意义上的古典家居,我曾经到国内多个城市游历,了解广式、京式、苏式、晋式等各式家具的特点,特别是苏州、杭州的园林和老宅,代表了中国家具巅峰时期的水准,我更是多次前往考察学习。”
吕兵培训并聘用了一批木工坊的老师傅,让师傅们来进行部件的打磨与拼接。匠人手作,工艺繁复,针对的是商业和个人收藏消费领域。一件家具从构思设计到最终成型,往往需时数月甚至经年。
“真正手工制作沿袭古法的中式家具并不便宜。但随着文化自信的深入人心,国人开始重视中式家居布置,玉林及周边地区出现了许多中式家居文化爱好者,近期我就在为北流的一位客人设计一个50亩的整体中式宅院,包含园林和家具在内。朋友们到我家里来参观或者闲坐的时候,往往也看上我设计的桌椅门窗床榻等等,要求定做同样的款式。虽然时间会比较长,但他们都愿意等,而且拿到家具后都很满意。很多南宁或者广东的传统文化爱好者,也慕名而来定做。”
吕兵设计制作的家具,达到了古典美与实用性的和谐统一,可以说是文人审美和工匠工艺合力的结果。
传承之志 绵延不绝高洁芳馨
吕兵设计的家具和居室,具有一种独特的神韵,他是以这种古典审美和现代人文气息相结合的风雅格局,致敬源远流长生生不息的中华传统文化。
吕兵的言谈举止,也如他设计的家具一样颇具内涵,与之倾谈,若入宝山,获益良多。
虽非科班出身,但吕兵一直勤学不辍。他在中国书画函授大学学习多年中国画,也曾经到广西电影制品厂担任过美工,绘画、书法和金石篆刻都自成特色。因为酷爱文艺,1992年,他创办了一份专业书画报刊——《南国书画报》,自创自编,一时全国各地书画名家及书画爱好者的稿件纷至沓来,发行量蔚为可观。吕兵回想起当时的盛况,依然逸兴遄飞。
1989年吕兵开始收藏老家具和书画,那时候古物收藏在玉林还远未形成风潮。收藏大家、故宫博物院原研究馆员、故宫古典家具研究员胡德生老师曾到他家中欣赏收藏品,感慨在玉林这个小地方也有人收藏到如此品相上好的明清家私。
除了书画,吕兵还自学古文物修复,修复了众多文玩、佛像、木器、书画、紫砂器等。他曾修复过黄泽的《西来第一祖达摩像》,还曾修复过一尊明代铁佛。数百年来已经锈到朽烂的铁佛,在他妙手清理修葺焊接下,重新焕发了光彩,恢复了传统生命。
吕兵的宅邸叫“冰兰居”。“冰”谐音“兵”,“兰”是夫人梁淑兰闺名取其中之一字,两个人的名字相结合,居所之名,顿觉雅意高洁。
夫人梁淑兰,不仅是吕兵生活中的贤内助,更是他志同道合的心灵伴侣。从结婚伊始,她就和吕兵一起畅游于艺术文化的海洋:吕兵下乡收购家具古物,她就负责开车;吕兵闲来书画墨耕,她就焚香煮茶;家里摆设的物件珍玩,她日常擦拭得亮亮晶晶。
“冰兰居”不仅仅是一个家,吕兵更把它变成了一个文人雅聚的场所,茶道香道琴道等传统文化都在这里交集、传承。吕兵的女儿在德国留学,2018年春节时,她邀约一群外国朋友来到家里,赏家具书画、尝白糤米粽。“冰兰居”中浓郁的中国文化特色让国外的年轻人大开眼界,回国后开始自觉地了解并学习中国文化。
吕兵传承弘扬优秀传统文化之志,如冰之洁,似兰之馨,历久弥新。
原标题:穿越在榫卯之间的明韵清风——记玉林市工艺美术大师吕兵