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当他独自穿越了热带雨林——兼读谢夷珊诗集《兰卡威一日》

时间: 2024-07-09 15:43:38 来源: 玉林新闻网-玉林日报 作者: 韦 佐 

多年前,我读过一篇随笔,题目叫《谢诗人》,作者是文中主人公谢夷珊的北流籍同乡,著名诗人、小说家林白。《谢诗人》发表在《南方周末》上,这份报纸我收藏过,只是一时难以翻寻到。我记得,在文中,林白调侃说,谢诗人的样貌跟他所在的体面的单位没一点沾边,但不妨碍他写出忧伤的诗,典雅的句子。

谢夷珊诗集《兰卡威一日》。(资料图)

读到《谢诗人》之前,我就知道谢夷珊了,这篇文字更加深了我对他的印象。近十年来,在各种诗会和采风活动中,我多次见到他,并多次成为舍友。跟我一样,他怕鼾声,怕烟味、酒味,也不太喜欢嘈杂和大声聊天。

谢夷珊仍一如既往地瘦,就像杜甫草堂的杜甫雕像,其诗风似乎因此平添几分沉郁的气质。出门时,如遇一场并不密集而凌乱的阵雨,所有诗人都可能被淋湿,但谢夷珊不会。因为瘦,他可以穿越雨箭的缝隙。

8年前首届“花山诗会”的夜宵摊上,有诗人形容他是“一道幽灵”。他没丝毫的不快,也不辩驳对方的比喻是否恰当。他为人友善、坦诚、包容。其实,幽灵里也有肥胖的,谢夷珊只是最轻盈、最瘦弱的那个。即使在夏天,别的诗人只穿一件T恤,他往往还要外加一件长袖,用以保暖,或谨防自身热量流失。

而与精瘦外表形成很大反差的,是谢夷珊内心诗意一直很充沛很丰盈。其诗集《兰卡威一日》(下简称《兰卡威》),即是极好的例证。他在给我赠送这本诗集时,在扉页上题字:“人只需走在自己的归途上!”字体饱满、洒脱。诗和字,正如他的内心。

《兰卡威》好评甚多,不少大报大刊还专门作了推介。不久前,《兰卡威》荣获广西文艺“花山奖”。谢夷珊说:“这是对我多年来诗歌创作的肯定,也是对于基层诗人的鼓励。”诗人或作家,确有基层或非基层之分,但谢夷珊并不太在乎这样的身份。

在我看来,《兰卡威》之所以获奖,并受到评论界的关注,首先在于诗歌题材的异质性。近年来,纵观广西乃至国内出版的诗集,无论是名家的还是非名家的,都鲜见《兰卡威》表现出来的那种异质性。

或许有着某种渊源,谢夷珊的目光越过中越界河,一路向南延伸,直至东南亚多国。“界河”“边城”“下龙湾”“芒街”“印度洋岸”“马六甲”“苏门答腊岛”……这些地名,绝大多数诗人只在中学的地理书上见过,多年后已永远忘却。中年诗人谢夷珊却多次下南洋,异国的椰风蕉雨、飞掠的鸥鸣、热烈而辽阔的风和浪、故国后裔无从排解的乡愁……在他笔底幻灯片般呈现,让人似曾相识,却又十分陌生。因异质而陌生,因陌生而受关注。

试读几首。“……一群画海的人,把茫茫的暮色收为己有/有画老人与滩涂,有画少女与鱼虾/我却描临魑魅天空下的一片坟场/长眠的人,来自渔港小镇/夕照下,幻成海天间游荡的灵魂/巨石来自珊瑚礁,隐现的墓碑/被月光擦亮,照彻椰林后面的海景房/那个最后画上自己的人,躺在坟场中央”。(《海边坟场》)《兰卡威》里的诗多为短诗,十行上下,超过二十行的很少。像行吟,像采风。诗题多以地名出现。但此类作品,特别是散文,就怕写成景区景点介绍,写成流水账。但《兰卡威》却以独特的视角,以灵动的诗句赋之,显得清新脱俗。

当题材相对异质,写法更须异质。当下散文、诗歌同质化问题比较严重。一是彼此同质,从而呈现类型化倾向;二是自我重复,其实也是同质。像《海边坟场》就充分显示出了它的特质。海风辽阔夕阳无限,谢夷珊却突然关注一片坟场。其实,这没什么可忌讳的,也不会让人扫兴。人生有起点,自然就有终点,就像暮色终将来临。或换个说法,肉身有限,而灵魂却长生。短短几行诗,足够让人琢磨。

“谢诗”亦有相当的叙事性。“最早结识它来自一枚邮票/二十多年前来自一封沙捞越来信”(《诗巫小城》)。对于一座小城的结识和到访,从一枚邮票切入,再到照片及背景,“昨日那边亲人微信传来照片”。“‘如今那些人已静悄悄消失’/……傍晚,我穿越浩荡的拉让江/独自一人返回了诗巫小城”。原本想探亲,可如今物非人亦非,这让人想到“天明登前途,独与老翁别”。但是,于诗人而言,已无一人可作别。战乱年代,黎民遭殃。但“时光可以掏空悲愤的一切”,和平时代,时光无敌。

但很多时候,诗人还是得到了一次次恭迎,有宾至如归之感。“‘这位可是祖居地来的亲人’/那位同宗小阿妹,歪着头问她父亲/随即从密林走出一群人 恭迎我/几只鸽子在暮色中纷纷降落”(《在丁加奴》)。“你万里跋涉四海为家,也系客家人/昨日星辰,我们相约去槟城采摘槟榔/今朝醒来,转身穿越赤道血浓于水……”(《hakka客家》)。作为客家人的谢夷珊遇上当年下南洋的华人后裔,不由因此产生共鸣。不知是他带去了乡愁,还是他因此产生了乡愁?

大至一片无边的海洋,小到一座小岛、一个村屯,或一两个亲人后裔,都在谢夷珊的笔下,或欣慰,或平和,或略带忧伤地一一呈现。这些地理和人物,在别的诗人那里,是很难读到的。

“谢夷珊文字中的领域对我有特别的吸引力,他的诗作也是如此。我视其为一次诗人在魂路图上的漫游和这一领域对诗人的成全,双方都浓郁而又富有异质感,是彼岸出现在我们身上并带来了彼岸的诗歌戏剧。”这是著名诗人雷平阳在序言中对于谢夷珊的评语。

谢夷珊的笔名叫“天鸟”,比他小一辈的诗人都爱称他“天鸟哥”或“鸟哥”,带着几分调侃的口吻,但更多的是敬重。天鸟独自穿越热带雨林,奉上《兰卡威一日》,这是诗人之幸,亦是读者之幸。我知道,在诗歌的天空,天鸟仍在飞。

责任编辑: 覃维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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